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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美术报:图像意图与艺术意图观许江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东方葵”展有感

作者:   编辑:gmjj   来源:    阅读: 发表时间:2018-11-12

作者:   编辑:gmjj   发表时间:2018-11-12

  图像意图与艺术意图

  观许江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东方葵”展有感

  Pictorial Intention and Artistic Intention:

  The Oriental Sunflowers Exhibition by Xu Jiang in National Museum of China

  □ 曹意强

   

  许江 雪平线之二 布面油画 50cm×300cm  2013年

  Xu Jiang Horizon in Snow No.2 oil on canvas 50cm×300cm 2013

  一幅美术作品能勾起观看者的联想,将由此唤起的个人和社会情感移入其中,说明它具有吸引力。艺术属于人文创造,而其人文功能之一便是记忆。记忆即反思。许江十年画葵旨在延展这种记忆:“我们这样一代人的生命记忆,如何通过葵将这种浸泡着青春记忆的意象表达,这才是东方葵的使命。”

  许江近期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的个展“东方葵”吸引了观众的眼球,尤其在经历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国家政治风云的人群中产生了极大的共鸣,勾起了他们对整个时代的回忆:从个人的青少年生活、下乡插队、家庭遭遇到国家命运的反思。每个观者在展厅中都引发了各自相异而又相同的故事。两岸知名的文化学者,以及日本和韩国的学者围绕着许江的葵阐述了哲学、社会学、民族和时代精神诸方面的意义。诸如此类的读解具有价值,但同时也局限在了词语樊笼中,触及不到绘画本身的语言。如前所述,语词是欣赏艺术作品的必要知识工具,同时又是图像本体的离心力。

  著名艺术史家潘诺夫斯基提出了图像学研究的方法,旨在揭示图像的三层含义。首先是前图像学意义,指图像所再现的可识别的事物与事件,即其自然属性。以许江的作品为例,所再现的是葵,一年生草本植物,茎高长、大黄花、花常朝向太阳,故亦叫向日葵。这是对图像本体自然意义的阐释。图像学的第二层含义是对图像寓意的阐释,亦即研究图像的常规意义,揭示图像所产生的普遍认同的因果记忆与逻辑推论。还是以葵为例,尽管在不同的时代与地区,葵呈现不同的象征意义,但都代表着信念、光辉、高傲、忠诚、爱慕、沉默的爱,以及勇敢地追求自身幸福的美德。图像学的第三层含义是图像的文化阐释,旨在破译图像生产的社会文化密码,用潘氏的观点来说,就是揭示一个民族、时代、阶级、宗教或哲学基本态度的根本原则。在古希腊,向日葵承载了忠贞不渝的虔诚之爱原则。奥维德的《变形记》讲述了克丽提和阿波罗的故事。原是水仙花神的克丽提暗恋着太阳神阿波罗,却因一厢情愿而陷入无限的痛苦。于是众神将她变成向日葵,可以终身追随太阳神。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学者赋予了这个故事以新的象征寓意。至16世纪末到17世纪末,葵被赋予了多重宗教意义,是永恒、忠诚、骄傲、感恩的象征。而在中国古代,向日葵代表着善与恶交锋后向往光明的含义。据传有个憨厚俊俏的姑娘叫明姑,她遭到后母的百般凌辱,在双方一次冲突后,恼羞成怒的后母挖掉了她的双眼。明姑死后,她的坟上开满了向阳的黄花。葵起初生长在美洲辽阔广袤的土地上,15世纪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由西班牙人从美洲大陆带往欧洲,随后传入中国、印度和日本。17世纪,彼得大帝考察西欧时,将葵带回俄国进行大面积种植。如今它成了俄罗斯的国花,象征着俄国人的精神。

   

  许江 灼灼其华 布面油画 50cm×300cm 2017年

  许江画葵显然出于这种植物的悠久历史与丰富象征意蕴。我们可以根据图像阐释学指出其自然和常态意义,并剖析其时代、民族和哲学寓意。例如,众多研究者认为许江的葵表现了经历过“文革”的这代人的精神状态,是集体无意识的回忆。悲情、坚强与希望交织在这精神与记忆之中,这是许江作品的成功之处。

  许江在国家博物馆的展览,从命名到整个展览的作品布置;从他每幅作品的尺幅大小,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从每幅作品的构图、色调到每一个笔触,都有明确或意会的艺术意图。我经常在想,是什么在支撑着许江如此不厌其烦地反复画葵?是什么在驱动着他的旺盛精力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画出如此多巨幅的葵呢?细观他的作品,我觉得其动力主要来自艺术意图。这与塞尚在其巅峰时期反复画以苹果为主体的静物一样,葵是适合许江的艺术语言发挥的题材。历史上每个艺术家都会根据自身的禀性、自己的艺术技巧——一句话,即自身的艺术意图发现最适合自身的题材,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里,乃至终其一生,专攻同一题材。在此,题材已融入了艺术意图,代表了某种艺术技巧和品格。

  例如,向日葵为梵高提供了展示其艺术意图的最佳题材。激情当然是艺术意图的动力:“我现在正以马赛人吃蒸鱼的热情拼命画画——当你听到我画的是一些高贵的向日葵的时候,会不会感到惊讶呢?”梵高这样给他弟弟写信,表达自己发现这个题材的兴奋。葵的植物形貌为他那饱含生命律动的简练有力笔触和明亮的黄色调提供了用武之地。这些插在花瓶里的朴素向日葵,焕发着震荡心弦的灿烂光辉。这里正是铿锵挺劲的笔触、骄艳的黄色与棕色的交织、琴键般的线条,以及富有个性的高超的技法,一言以蔽之,是其特立独行的艺术意图,在我们眼前变幻出一个充满希望和阳光的美丽世界。悲剧性的梵高用艺术意图超越了个人的悲剧,把图像意图提升到了超越图像乃至艺术本身的境界。超越自身,超越任何阐释,这就是艺术独具的威力。

  许江选择向日葵,十年如一日地专画向日葵,这在绘画史上尚未有先例,而且将向日葵还原大片生长情景而非静物入画,这更是史无前例。他的画风虽与梵高截然不同,但驱动他画葵的艺术意图是相仿的。正因为如此,图像意图也随之有异曲同工之妙:希望之春孕育于深层的悲剧土壤。从这点而言,梵高的静物葵和许江的大地葵园同趋于历史画意志。2003年,许江在马尔马拉海峡沿海的荒野上望见一片葵园,触动了凝重的历史意识。事后他写道:“这片葵园其实是被遗忘的葵园,老葵已经像铜一样的颜色,太阳在它们身后,我仿佛就像看到了一群老兵,也看到了我们自身,那曾经向阳开花的一代人。”这葵园幻化为低音回荡在历史空间。

  历史画表现人类史上发生的重大事件,包括精神和宗教等心灵事件。从19世纪后半叶起,尤其到了20世纪,历史画被看作“宏大叙述”,与历史研究中的“宏大叙述”一样,成为“终结”之物。当然,号称“终结”的并非是被终结之对象的终结,而是现代学术工业制造的某种“话语”而已。只要人类存在,历史的宏大叙述感永远不会消失。我认为,人们在讨论许江的葵时,忽略了深藏于其中的历史意识,而如果不能透视这一点,对其任何寓意的赋予都将遮蔽其中的艺术意图。

  为什么许江要在这里以这样的展示方式展览系列葵作?中国国家博物馆的前身是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正是在这里,永久收藏着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国家专为该馆组织创作的革命历史画作品。它们代表了中国油画创作的一个高峰,其中大部分作品已成为经典。从创作幅度和精神上说,这种宏大叙述的历史画在许江的东方葵中得到了延续。那批历史画的成就在于:借助重大革命事件,以艺术的手法将人类的抽象美德概念视觉化、生动化。例如全山石的《宁死不屈》,与其说描绘了一个真实发生的事件,不如说视觉化了“英勇”这个抽象观念。这需要极高的艺术意图与使之实现的油画技巧。许江的葵可以说继续了这一传统,所不同的是他赋予了草根植物以崇高的观念,将平凡的葵转化为宏伟题材,通过新的艺术意图将之提升为宏大的历史视觉叙述。这是他真正的艺术雄心。

  向日葵是一种极普通的植物,处处可见,是食用油的主要来源。在我国,自元代开始种植葵,清代人彭孙遹《番菊》就说明葵的普通耐长:“小草无名不用栽,栽时先合问根荄。鲜明似剪金鹦卵,气息全输紫麝煤。花自霜前篱下发,种从海外舶中来。盛朝久已图王会,七月江南处处开。”可以说,葵是易种的草根植物。如刘克庄诗云:“生长古墙阴,园荒草木深。可曾沾雨露,不改向阳心。”许江笔下的葵,以当下的情感回溯了葵的观念史,并用厚涂色彩,大刀阔斧的造型剔除了向阳花的轻松、温暖花语而指向悲怆的象征,堆积出浓浓的黑灰色悲剧性质感。层层厚积,循环往复,建构起考古学年轮,当下与往昔、现时与未来埋葬在这尘封之中,而抬头摇曳在似黎明之光中的葵象征着生生不息的呼吸。《水云间》传达的就是这样的生命低语。

  曾经代表爱情、忠诚与高贵的向日葵,在现代消费社会中,被看作是粗拙卑俗的植物。英国小说家萨克雷《名利场》中将女性的粗俗喻作向日葵的粗大与黄色。向日葵沦落为路边小草。尽管如此,其朴实、硕大、高贵的形态仍为视觉艺术家所珍视。

  许江属于这一小批艺术家群体,将向日葵从轻浮卑微的意象重新拔高到人类命运、时代命运和个人命运的隐喻:集体的狂热、精神的衰颓,黑暗之中透露着希望与生命力。这是20世纪与21世纪矛盾的精神历史肖像,其现实与超现实的形象犹如金斯伯格在《向日葵箴言》中所捕捉的意象:“你压根儿一点儿也不神圣的破烂东西,我的向日葵我的灵魂,可我仍然爱你!我们决不是那肮脏污垢的外表自身。我们决不是那凄凉晦暗尘埃遍布形象全无的机车自身。”

   

  许江 葵颂 铝 2018 年

  Xu Jiang A Tribute to Sunflower aluminium 2018

  许江这一代人经历了政治风云,但他和他那一代人的灵魂没有幻灭,在他们的灵魂深处有一朵向日葵,就如金斯伯格的同代人虽然置身于美国这个巨大的废弃工厂,他们全身布满了工业的尘埃和油污,但在他们心中有向日葵一样鲜活的灵魂。他们不是当代文明的“疯狂的火车头”,而是一朵鲜花:“我们不是那布满油污的外表,在里边我们都是金灿灿的向日葵。”从图像意图到艺术意图的距离中,许江用笔触搭建了心理的空间。也许有人觉得许江的色调太沉闷、太黑重,然而正是这黑色向日葵传达出细腻而凄惋的凝重意境,画出了类似英国诗人兼画家威廉·布莱克的《啊!向日葵》中的境界:

  向日花啊!

  你等累了吧,你计数太阳的步数:

  你渴望甜蜜的,黄金的住所

  作为你一生旅途的归途。

  图像的意图可以言说,而艺术的意图只能意会。许江的“东方葵”能启发我们思考这两种意图的复杂牵引,这是绘画的魅力。而这种力量来自于历史感与个人气魄的交响。他以其宏伟而连续的构图、沉着而悲壮的色调、急速而宽阔的笔触赋予了葵以历史画的格局。可以说,许江借助隐喻与写实的结合,创造了新的象征主义史诗。这个艺术意图在中国国家博物馆的环境显得格外贴切,意味深长。它冻结着一代人的记忆——为未来保存的记忆。艺术意图由此赋予了图像意图以超时空的余音。这便是作品引发观者思想遨游的内在艺术激素。

  名家评许江

  Critics’ Comments

   

  许江 采薇 布面油画 200cm×156cm 2018年

  许江给当代艺术家——特别是他这个年龄段的艺术家提供了一个很有代表性的实践道路。他的艺术的“回归”是中国艺术家在探索自己艺术道路当中的一个自然发展的归宿。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是个先行者,也是探索者。所以我说,在许江的展览当中,除了作品之外,许江艺术实践的道路本身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的,或者值得思考的东西。这个展览对中国油画的发展应该是很有益的。

  ——詹建俊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葵的意义,这是许江对人生、对社会、对时代、对历史的评价,寄托了他这一代人的成长和经历。许江的作品很了不起。在今天看来,我觉得他走上了一条创造油画艺术、创造新的综合艺术的道路。他将现代和传统结合起来,延展了艺术的话题,他把艺术扩大到社会,扩大到各个领域并形成影响。

  ——肖峰  中国美术学院原院长、教授

  天地如梦,枯槎数枝,这是“远望”被切分出来的一个图像学主题,是秋水蒹葭之中盘旋出的荒寂。古人说,荒寒之景最难状形。它凌浮着天地之心。……意荒而远,这是心灵的远望,是才性的脱笔而飞,也是无名惆怅的深自悸动,就像倾听一首无题的古典音乐,曲无所悲也,心自凄动耳。

  ——范景中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现在整个世界文明,都处在一个非常巨大的危机之中,我们中国文明也处在这一世界性危机当中。许江先生希望用艺术的方式来表达在这危机中有待重建的文化根本。通常大家都没有办法在艺术形式中获得问题的答案,但是假如我们民族有了新的精神曙光,使我们觉得可以持续下去的话,我想许先生会以艺术家的敏感性了解到这一点,能够做到这一点,在未来的艺术生涯里,他的贡献将是无可限量的。

  ——林毓生  威斯康辛大学历史系教授

   

  许江 蓼莪 布面油画 200cm×156cm 2018年

   

  孤陔 布面油画 200cm×156cm 2018年

  当下,希望在文化上能作出点贡献的人都会思考,是不是可以把我们这代人的经历和经验通过某种形式呈现出来。而在这一点上,许江为我们这一代人作出了非常大的贡献,他这十来年的画跟以前相比,很明显地表达了历史的经验,把我们这代人特有的经验与时代相联系。

  ——陈嘉映  首都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

  许江在其创作中解决了或者说试图去解决当代艺术——特别是当代中国绘画艺术所面临的新的文化问题。第一个方面就是怎样反抗很长时间以来我们已经被套在其中的各种总体性话语走向;第二个层面是怎样反抗图像时代和现实制约;第三是怎样反抗绘画本身曾经有过的种种形式,特别是西方现代以来的形式、风格、语言,真正走向自己内心的表达。

  ——范迪安  艺评家、中央美术学院院长

  20世纪,政治领域跟艺术领域在某一个意义上是有重叠的,他们都表达了主体的联动性,对历史本身加以介入。许江绘画里的意识性,本身也是在建构着一个当代历史问题的界面。在此,他把构建本身的困惑展开,在这个意义上,他的绘画将艺术家的实践与历史研究、思想研究摆置在同一个层面上。

  ——汪晖  清华大学教授

  许江用他的绘画不但创造了一种将中国和欧洲当代绘画风格相结合的表现方式,而且扩大了西方已有的艺术和语言的范围和表现力。他不仅为当代油画的存在与发展扩大了可能性,也同时给我们带来了某些变化的前景。

  ——Edward.Lucie.Smith  英国艺术史家

   

  许江 无衣 布面油画 200cm×156cm 2018年

   

  许江 硕人 布面油画 200cm×156cm 2018年

  许江的画是诗意的表达,是人的心灵的表述。许江处理现实形象与文化记忆的过程,是理性与感性的综合,这种综合体现为视觉的触摸。他用线条、形象、色彩来表达他的心灵激动,用形象、色彩表现出一种情感、记忆与思考的回荡交响。这使他的绘画创作具有一种现代人的思考习惯,同时又基于与中国古代文人的连接。

  ——水天中  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

  “葵颂”画展气象开阔,不仅向改革开放四十年致敬,作者还有更大的雄心,在传统中探索民族的精神。“颂”和时间交流,并不适合用于空间。空间有阴阳,转换到时间,满满的全都是诚意,全都是阳。颂是沉思,同时也是激发。

  ——张文江  同济大学教授

  时空的远望贯串了许江的绘画。从“世纪之弈”开始,恢宏的历史场面与大时代的图景构成了他创作的脉络;对时代的感触催生了史诗般的宏大景象。然而,沉重的历史凝视亦不是许江唯一的远望;凭栏远眺,随景移情,较为代表他近年的创作心态。从远眺中观照内心的辽远,观察天地万物的化育,反映画家的心境而同时得到解脱,亦可见许江逐渐摆脱历史终极观的暗影而转向天地的生机开放。

  ——张颂仁  策展人

  从1980年代末的《神之棋》至今,许江的创作形态经历了一场反向的发展过程:从空间回到架上,由观念重返绘画——他向我们展现了一部个人的回溯的艺术史。这次“回返的出逃”,为当代绘画揭示出一个新的发展空间,也为当代艺术研究提供了一个独特的案例。

  ——高世名  中国美术学院副院长

  看了许江的展览,我感觉艺术和批判这两个被强行分开的孪生兄弟,现在可以重新聚在一起。许江的作品是对人类一个世纪的废墟状态的历史的象征。艺术作品就像撕裂、切开了现实的某一个夹缝,从世界的表面,上升到视觉之中。那些我们在过去的30年中不断听到的关于历史和艺术终结的言论,在许江的艺术面前可以停止了。

  ——Lindsay Waters  哈佛大学哲学教授

  许江是中国第一位“废墟画家”。十几年来,他一直关注着“废墟”这一主题,并且围绕它发展出了一套连续性的视觉语言。这种视觉语言以特殊的艺术风格揭示了一种特定的短暂性,一种转瞬即逝的本质,并由此使废墟的概念与美学得以内化。

  ——巫鸿  芝加哥大学教授

  许江的作品是公共空间中具有震撼力的艺术品,他在跨越中西的美学、伦理学与历史学等多个交叠层面中建构其绘画的直接主体。他采取一种鸟瞰式的视角,穿越记忆的长河、穿越当下的时空,跃升至一种可能的交叠图式。内在含义在当代艺术作品中往往被忽略,而许江的作品则在精神品性与制作上臻于成熟。

  ——Gunnar F.Gerlach 汉堡大学教授

   

  许江 重穋 布面油画 200cm×156cm 2018年

   

  许江 烟村 布面油画 200cm×156cm 2018年

  如果要讨论现代艺术的哲学基础,那就应该看到现代艺术的发生其实是形而上学的后果。现代艺术就是要表现不可靠性和自我主体的不确定性。我们的困难,我们的左右为难的处境,基本上也是要对这样一种困难的了解,艺术视觉是出了问题,视觉本身也出了问题,现代性的一个基本问题就是如何在人和世界之间重新建立一种直接严肃的关联,许江的艺术使我们看到了建立这种关联的可能性。

  ——孙周兴  同济大学人文学院院长

  许江就是一个将责任与拯救都写在他画布上的人,他的所有作品自始至终都在发出这个能量信息,那就是他的人生。葵的感受和他个人的经历也在这画葵的十几年的历史空间里相互演绎,互为推动。沧桑如血的葵和文字在时空中每穿梭一次,信息和图像就在他自己和观众的活动中自由地传播一次,生发新的时空画面,产生新的理解,人在此景此情中是身不由己的。

  ——焦小健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许江横跨了“文革”和改革开放这两个时代。他的葵突破了“向日葵”通常的隐喻——“万物生长靠太阳”。这让人想起尼采说过的,“一个变得凝固和僵硬的隐喻,完全确保不了任何关于其必然性和独一合理性的东西”,也就是说,隐喻被固化的时候,就会变成陈词滥调。许江的葵,不管主题还是艺术手法,都有非常饱满的、无法概括总结的丰富意味。评论家如果想用一种明确的解读来“驯服”这些作品的多义性,几乎是不可能的。

  ——刘擎  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从对弈的文化棋手,到都市废墟景观的守望者,再到葵园的耕耘者,作为艺术家的许江和作为思想者的许江,伴随着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历史经验,风雨兼程。许江的思想和行动,和这四十年的几代人都紧密相关。我们甚至可以说,他应该同时属于这几代人。事实上,他的行动和思考的历程,为这四十年的历史勾勒出某种集体肖像,那是一群心存忧患的倔强者的形象。上有暴雨骄阳,下有苍茫大地,在挺立与催折的张力之间、在思想与手艺之间、在个体与家国之间,一群不休的追问者、不息的生存者,一群背负历史而独对天地的担当者。

  ——邱志杰  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院长

  许江的葵不是一个简单的植物意象,而是一代人——即所谓“向阳花开”的那一代人——的精神肖像。他们这一代人曾经有过阳光灿烂的日子,也饱尝过理想幻灭后的痛苦,在改革开放的新时代又获得了重生。在他们身上体现了对理想的执著,对责任和希望的肩负,以及历经磨难却始终不流于颓废和哀伤的坚强精神。许江的画作淋漓尽致地展现了葵所寄寓的精神况味,在这个意义上,葵作为一个精神符号,凝聚了一代人的生命体验,也寄托了一代人对自我精神的期许或认同。

  ——倪伟  中国现当代文学与思想史学者

  许江的葵园十几年来构成了一部寓意不凡、波澜壮阔的史诗。史诗是叙事的。从最初凋敝的《葵园》,到如今的《葵颂》;从最初大地动荡之后的萧索,到如今磅礴生命的昌盛;从最初的寂寞成诗,到如今激昂的呐喊;从最初的悲慨,到如今大地生命的欢乐颂。许江用他的艺术语言,完成了一个时代的诗意的叙事,这就是他的葵园。

  ——叶卫平  作家、人文学者

  许江的作品让我感觉到其书法基本功在绘画里表达得非常强烈,所有这些葵花的作品里面体现出来的类似舞蹈般的、旋转或者是缠绕而产生的能量让人感慰。许江的作品,不单单是某种力量的掌握或者展示,也是一种提问。这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历史,一种诗意的哲学化的历史。

  ——乌苏拉·潘汉斯-比勒

  卡塞尔大学艺术学院教授、策展人

  许江的作品是不去描绘阳光的,他的阳光是暗示的、抽象的,而且他也不去描绘单纯的绽放,大部分意象其实是在浩劫当中挣扎,而这个挣扎又用很笔直的躯干来坚持。这是几种通常被对立起来的要素,但是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这几种对立的要素是扭在一起的,而且是天衣无缝地扭在一起。许江用这样的意象表达出我们这一代人的生命感。

  ——孙歌  文化研究学者

   

  许江 醉盘 布面油画 200cm×156cm 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