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我推荐一位中国的连环画家,那么就是贺友直;如果要推荐一部中国具有代表意义的连环画作品,那就是他的《山乡巨变》。贺老,我是你的粉丝,如果您有空,可不可以请你签个名送给粉丝许江?”作为现代中国连环画艺术的代表人物,昨天早上,著名连环画家贺友直的“谈情·说爱——贺友直艺术展”在浙江美术馆正式开展。在开幕式上,平日里一向严肃的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也抑制不住地表现出一个粉丝的“追星”心情,因为这次展览的主角贺友直实在很牛X——他就是一部活着的中国连环画史。
92岁的他还在继续创作
身为宁波镇海人的贺友直,解放前饱受生活艰辛与磨砺,小学毕业即辍学,当过学徒,做过小工。1949年开始画连环画,1952年参加上海连环画工作者学习班,后在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工作,担任连环画创作员,开始其一生钟爱的连环画创作事业。在长达六十多年的创作生涯中,至今创作五六十部连环画作品,以及大量的小说插图及少儿读物美术作品。2009年,文化部、中国文联、中国美术家协会授予贺友直“艺术终身成就奖”。
“连环画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我现在还能举办这个连环画展,就好像回光返照。我出自草根成绩有限,只有小学毕业,所以当时中央美院叫我教规范的美术,我教了7年发现,原来创作是不能教的,于是我就go home了。我今年虚龄92岁,应该说是虚度92,现在还在画,画的是老上海的风情画。”也许是常年画画的原因,92岁的贺友直脑子相当清爽,风趣幽默的他,在开幕式的致辞上还时不时蹦出几个英文单词。“脑子还行,手也不抖,就是眼睛不行,勾线全凭感觉。”
贺友直的性格相当爽朗,他说,通常开幕式最后都要谦虚地说一句希望大家批评指正,他也不需要大家批评了,因为对他这个年纪也没多大作用。“要是喜欢就来捧个场,要是不喜欢,请在我背后批评我。最后我要说,在端午节还要大家来看我这个破展览,实在是不好意思。I’m sorry!”如此直白利索的开场白,把现场的来宾都逗乐了。当然,贺友直在杭州的首个全面个展是一定要看的,除了中国美院院长许江亲自捧场之外,赵延年、吴山明这些浙江的画界名家也一众来了,可见他在画界的地位之高。
画连环画最重要的是会说故事
连环画可以说是一代中国人的集体记忆。作为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大众通俗美术读物,从清末至今已走过百年的历史。新中国成立以来,连环画创作产生了无数优秀作品,培育了众多的知名画家。在灿如繁星的中国连环画家队伍里,贺友直无疑是旗帜性的代表人物之一。这次展览展出贺友直自1949年从事连环画创作起,创作的诸如《山乡巨变》《朝阳沟》《李双双》《十五贯》《白光》《小二黑结婚》等多部代表作品。
特别是他的成名作——长篇连环画《山乡巨变》,既是其个人艺术创作的转折点,更被誉为中国连环画史上里程碑式的杰作,在1963年全国第一届连环画创作评奖中获得一等奖。“我1973年高中毕业后开始学画,有一天在老师家中读到文革前的美术史就开始知道贺老。”许江说,后来看了贺友直的《山乡巨变》,惊讶于中国还有这样的连环画。让许江印象深刻的还有《李双双》,“我永远记得李双双和丈夫喜旺吵架的场景,她一只脚在门槛外,一只脚在门槛内,太传神了。”不过和成名作《山乡巨变》相比,贺友直坦言最满意的其实是《朝阳沟》。“《山乡巨变》虽然是成名作,但画得还比较抽象,可《朝阳沟》不同,我画出了情调。”
在贺友直看来,连环画不是故事的说明书,而是需要用画面讲故事。“对于现在学美术的孩子来说,下乡采风非常重要,我们当年在农村与农民同吃同住,这才有了很多生活体验。”贺友直说,三年前中国美院请他来讲课,“我当时不知道是给动漫专业的学生讲课,其实我倒想给他们的老师上上课。你们懂怎么画故事吗?如果不懂,怎么教学生。虽然我知道老师听到会很烦,但这是我的真心话。”
因魅力大女记者都买了他的书
这次展览的展名“谈情·说爱”,是贺友直亲撰的,说的正是他与连环画近70年的感情。对于这个暧昧的名字,浙江美术馆馆长马锋辉解释说,“‘谈情’说的是贺老的生活情趣,一个连环画作者既是美编,又是导演;‘说爱’则表达了贺老对连环画的诚意和热爱。”而风趣的贺友直在专访时还特别强调:“你们别想歪了哦,我想谈情说爱的只是连环画。”
“我画连环画,起始只是为了吃饭。我自幼性喜画画,后虽失学,做工学徒,而喜爱画画的兴趣不减,故一捧上这只碗就爱上了这口饭。”贺友直坦言,在1949年上海解放时,他一无所有,有上顿没下顿。“正好有个亲戚在上海文庙门口摆摊,他知道我喜欢画画,就把我介绍给了一个画连环画的,当初只为了学一个一技之长。”贺友直的连环画生涯是从30岁开始,第一套连环画是赵树理的《福贵》,显示了他的绘画能力,而之后更加一发不可收,创作了一系列经典的作品。
除了会讲故事之外,贺友直是一个相当有人格魅力的人。昨日采访几乎是清一色的女记者,92岁的他在女记者面前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问大家:“你们听过任贤齐的《心太软》吗?我现在的心情就是心好乱。”此话一说,所有女记者都笑得花枝乱颤,赶紧去边上的晓风书屋买了他的书请他签名。据说他与太太结婚多年还十分相爱,有时候他妻子正在跟女儿说话,他会突然跑到妻子面前亲她一口,说“老婆你好漂亮”,而他妻子则很无奈地嗔怪一句:“你个老不正经的”。
叹息中国连环画已死
连环画收藏爱好者崔永元曾说:“小人书造就了这么一代人,他们揣着支离破碎的知识,憧憬着灿烂辉煌的未来,装着化解不开的英雄情结,朝着一个大致确定的方向,前进了。”的确,在中国,有相当一大批人是看着小人书长大的,随着这代人的结婚生子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连环画也成为他们的怀旧对象。但是,近几年的“连环画热”却并非“大热”,在创作出版和艺术领域,连环画以本来大众读物的面貌,涌入了与古籍、书画、瓷器那样的艺术品投资的竞价跑道,这与连环画的本意相去甚远。
“连环画已死!”在采访中,贺友直不止一次提及这个话题,“就是finish了!”他感慨说,当那些连环画摆在北京潘家园的旧书摊上或者出现在各大拍卖行上时,这是连环画的悲哀。虽然连环画的没落跟时代的发展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过贺友直也感慨,现代技术让人丧失了创造力。“你知道画连环画很讲究画工和细节,可现在美院的学生,有多少还能拿笔直接创作,大多都是依靠电脑。”贺友直说,“你看乔布斯推出了iPhone,但这是他一个人的聪明,造就了亿万人的愚蠢,因为离开这个程序你们就不行了。你说如果超市里电脑坏了,是不是大家都得变成傻瓜;银行电脑坏了,所有的数据全错了。我是一个没有手机的人,我觉得这样挺好,至少我老婆抓不到我的把柄,哈哈。”
对于目前正在兴起的动漫产业,贺友直连连摇头说:“你们看过国产动画片吗?我看了几集据说很火的《喜羊羊和灰太狼》,实在看不下去,里面的人物除了眼睛会动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不动的。好莱坞的动画画得真好啊,你看迪士尼的唐老鸭,连它的嘴巴都是有表情的。像《白雪公主》,她坐在椅子上弹琴时,她屁股扭动的节奏和钢琴弹出的节奏是一致的,所以不管过了多少年,这部动画都可以称得上经典。中国的动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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